慈悲的人天導師啊,您老在常寂光中,來為弟子墓林僧作證明吧。
說完,我五體投地,接足頂禮。此時,東升的太陽照在塔尖,祥和的光芒相輝映。剎那間,仿佛整座寺院隨著我的心在顫動,也隨著拜香。第一步、第二步、第三步頂禮,身體下伏,腳下的大地在顫抖。當整個身子拜下去的時候,大地無限地延長,此時,身體也跟著延長。我油然生起一種激情:大地啊,母親!您的無限,養育了多少眾生,我們會用真誠來報答您的恩德的。願我及一切眾生,都能無限地奉獻自己,來方便一切眾生。雖然我們的身不能與大地同體,可我們的心要象大地一樣,默默地滋潤與我們同根的每一位眾生。
十方一切佛陀啊,弟子墓林僧,我雖然不能千百萬億去化度大地一切眾生,但我會用我的方便來安慰法界每一位有情,我要把我的血汗灑向大地,把我的腳印留在人間每一個角落。普願正法久住,同生常寂光土。
隨著鐘聲,拜香莊嚴地行進著。第一站法門
寺對面玉佛,地下有十八層地獄,我直拜了進去。有位男居士和我講,昨天下午五點臥佛放光;一個女士說,光很大。我聽了沒有回答,暗喜:我昨天下午五時到法門寺,這是佛對我的加持。當時西安臥龍寺的一凡法師隨喜,預示此次拜香一定成功。中午托缽第六家,乞得一點涼皮,吃完往前拜。
觀音菩薩叫人送飯
拜到武功的時候,一天托缽未乞到食。第二天中午還是七家無供,只有餓著肚子了。天要黑的時候,拜進一個村子。我正往前拜,見對面一位七旬的老人向我禮拜,說:「師傅啊,我等你一下午了」。我問為啥,她說昨晚睡下,觀音菩薩三次告訴她說:「明天下午有一僧人在你寺門路過,你把門開開,讓他休息一夜,吃兩頓飯」。這樣我跟進了寺院,床已準備好了,我坐下。她說:「我去煮麵條」。不一會端來一小盆手工面。兩天未吃了,感謝觀音菩薩叫人送飯!吃完,老居士問怎樣念佛,我給她講我的做法很簡單:少說話,多念佛;少吃飯,多吃果;要少臥,要多坐;睡眠少,精神多;想少病,多拜佛。這就是秘訣。
秦嶺梁上忍饑寒
黃昏盡日映霞光。已是五天未吃飯的我,在秦嶺艱難地拜著。此時已是農曆十月初八了,剌骨的寒風刮在身上真像刀割一樣痛。無奈只有往前走,前後無人煙,天漸漸黑了下來。我有一種恐懼感,好象死亡就要到來。風刮大了,象小米粒一樣的雪借著風力打在身上,對我來說,象石頭打人一樣疼。我想:如吃點飯會有熱量,是能堅持住的。正想著,遠處飄來一縷燈光,給我一個驚喜:這輛車過來一攔住,化點吃的。
不一會,見來一輛轎車,遠遠地聽見一女聲喊:「一個和尚光著腳,在雪地上磕頭」。我剛要招手,車停了下來。在夜色裡好象司機在說:「看什麼,老瘋子!」女人說:「不象吧,我看象個好人」。男人說:「健全的人誰會是這樣,這天要凍死人的」。女人說:「我們把他拉到山外去」。男人說:「什麼你都幹,老瘋子也拉」。車開始加速,女人說:「真可憐……」。望著車離去,我一直愣在那裡,突然感到嘴角鹹滋滋的,才認識到我哭了。不是因為沒有吃的哭,而是想起山上的動物都曾給我送吃的,而人怎麼會這樣!我又一轉念,罷了,隨緣吧!
我接著往前拜,這時天已經大黑,路看不清楚。雪越下越大,大風夾著米粒子雪呼嘯著,我站都站不住了,只好在路邊找了個岩石坐下。不一會,感覺象炸骨一樣冷,我心有點慌了。不過,如果吃點東西就會好的。吃什麼?往上看,黑黑的天下著大雪,身子成了白人。我把三衣頂在頭上,饑餓、寒冷一起襲來,我只好把兩個膝蓋抱在懷裡,身子縮成一團,一再提示自己不要睡覺,不要睡覺。一陣陣的饑餓又湧上來,怎麼辦?發現身旁有一棵樹,我折了個樹枝,放在嘴裡嚼著。此時,手不好用了,嘴也不好用了,身子也一動不動了。我知道,死亡又一次到來。算了,放下吧,把這個身體和執著的痛苦放下吧!十方的一切佛陀啊,弟子墓林僧無力改變現在的饑餓、寒冷,我只有一個祈求:來生再到人間完成拜香的誓願吧!再見吧,期盼兒子早歸的父母!再見吧,一切親人!有緣份來生再相見……。祈禱中我失去了知覺。
忽見眼前出現了一位慈祥的老和尚,向我說:「修道人不要苦了自己」。說完不見了。我一驚,醒了過來。此時大雪把我蓋在裡面,不知是夢還是現實。我掙扎著爬了出來,發現我還活著,沒死,沒死!是活的!這時太陽直射過來,使我有了力量喊:「我沒死,一切親人!」我在雪裡拉出了三衣,收好,吃了點雪。我回憶:晚上是佛來救我?不是。象一位隱居的聖僧,對,是聖僧。古人說,八百祖師震終南,十萬獅子吼秦嶺。聖僧恩人,到哪裡去找呢?雖然茫茫林海、峻嶺崇山,再難我也要找到救命恩人!是聖僧定會加持我,讓我找到他的。
崇山峻嶺找恩人
在寒風刺骨的秦嶺梁上,我已是九天沒吃糧食了,嘴裡嚼著樹皮,光著腳在雪裡跑著,大山、小山,山溝、石岩下……。恩人啊,您在哪裡,難道您不想見我不成?我很想見您呀!看著白白的大山,我哭了起來:不行,一定要找到!我在樹叢中鑽行,一抬頭發現一頭黑熊在看我。壞了,熊會吃人的,比虎還猛。還好,我想起了住深山的經驗:假死。我躺下了,熊走過來轉了幾圈,叫了幾聲,離開了。
我又順著大山往上找,走到一座高高的山尖往下看,看見緊連的一座小山。跑到小山往下看,我驚喜萬分:有人,有人!我也顧不得腳下了,真象飛一樣地跑了下去。看見了,看見了,救命恩人正望著我!我好激動,此時饑餓、寒冷全無了蹤影。順著草地拜了過去,我見到了恩師慈祥地向我走來。我已多年未和父母家人來往。此時的我就象失散的孩子,回到母親身邊一樣,無法克制自己,放聲哭了起來。我一邊哭,一邊拜,恩師扶住了我:「好了,不要哭了。」我定神一看,好個聖僧模樣:銀白色的眉毛過了下巴,和鬍子垂在一起:高高的頭頂,平平的臉龐,真是威嚴。我的精神集中到頂點,對一切都像失去記憶一樣,無有意念,無有思想,三步一拜進了石頭壘起的茅棚,裡面只有樹棍搭成的禪床。
恩師說:「秦嶺要凍死人的,你知道嗎?不要走了,住下來。」我一聽很高興,正好參學,我說:「恩師啊,我出家,在外面跑,沒有學到啥,受了很多無益苦。」恩師說:「僧人三衣大領能穿上不容易,能穿得起就更不簡單啦。會發道心很難。佛在說《大般若經》的時候,主身為多佛之母的文殊菩薩看大門。為什麼?就怕天魔外道聽去,所以文殊菩薩來把門。我們的功夫,在神不知、鬼不覺中才能入道。禪冬了,坐一坐。」這樣,我們開始過禪冬。
—— 擷取自《苦行頭陀墓林僧筆記本》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