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彬：佛和菩薩既都大慈大悲，救苦救難，為何眼見世間還有如許苦惱眾生，都不來救他們呢？
竺摩：懷有這種疑問的人很多，值得一問。這疑問在攝大乘論中有一節文解得很好，大意是說佛得無分別智，普惠眾生，一律平等，但眾生中有的作惡多端，孽深障重，自不感佛，佛亦無法來應。好比「千江有水千江月，萬里無雲萬里天」。月之照水，一律普遍，而水自混濁，不能映月，非月之咎，咎自在水。又如天本無心，人人可見，而雲來遮隔，天就不見，非天之過，過在雲也。故眾生障重，自絕於佛，如烏雲濁水之隔天月，非佛不慈悲，不肯救苦救難，與慈悲之旨有所相違。所以在佛法上雖可仗他力加被，而以自力為主，自不努力，佛雖具大神德，亦無法救你，佛法與其他神權宗教不同之處，亦正在此。

李君：眾生孽重，佛不能救，豈非近於「定命論」？
竺摩：不同！定命論是把命運的好壞肯定了，決定不變的；佛法說「重業」之業力，是可以轉變的：好的做得不好，可以變壞；壞的做得好，可以轉好。故重業可以變輕，輕業可以變重，是樂觀的，活動的，不是固定不變的悲觀論。

李君 ：那麼，佛家信不信「命運」的呢？
竺摩：佛家重修福積善，可以改變命運，不講命運，也講福運；但不論其為福運或命運，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東西，也只是業力的轉變在作崇而已。昔日袁了凡先生，遇一道者姓孔的，為他算定命運，廿多年來，事事皆驗，奉之如神；後遇雲谷禪師以佛理破之，依佛法而行，向所驗而靈者，今皆不靈不驗。如了凡四訓云：『吾為孔先生算定，榮辱生死，皆有定數；即要妄想，亦無可妄想』。雲谷笑曰：『我待汝是豪傑，原來只是凡夫』！問其故。曰：『人未能無心，終為陰陽( 即氣數命運) 所縛，安得無數！但惟凡人有數；極善之人，數固拘他不定；極惡之人，數亦拘他不定。汝二十年來被他算定，不曾轉動一毫，豈非是凡夫』！余問曰：『然則數可逃乎』？曰：『命由我作，福自己求！詩書所稱的為明訓，我教典中，求富貴得富貴，求男女得男女，求長壽得長壽。夫妄語乃釋迦大戒，諸佛菩薩，豈誑語欺人』！這段話，正好引來做佛家對於有無命運看法的注腳。

譚心珠：了凡四訓是說什麼？
竺摩：了凡姓袁，明季人。撰作「立命」「改過」「積善」「謙德」四文以訓子，故謂之了凡四訓。其人初信命理，嗣以雲谷禪師之教，深悟佛理，尤重實行，有『了去凡俗思想，不再為世間凡夫』之意，故易名了凡也。

寬衡：現在眼見許多好人，無辜被殺；許多惡人，反而趾揚氣高，洋洋得意，是否也在定數之列呢？
竺摩：佛說眾生孽力增盛所致，也有奇劫難逃之數，故有「五濁惡世」之嘆。不過說到無辜受害，作惡而得好報，這要涉及「三世因果」的問題了：欲知前世因，今生受者是；欲知未來果，今生作者是。無辜之人，今生修善之果未成，而前世造惡之因已熟，故先受害，善在後報也；作惡受樂之人，前世所修善果已熟，而今生惡因未報，故先受樂，亦無足異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