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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蹟篇
永明延壽思想之研究 施仲謀

第二章 永明延壽之生平傳略

第三節 五家宗風

  唐末五代,禪宗大興,僅僅數十年間,在南岳、青原兩大系統之下出現五個支派,其傳承關係如下:南岳一系百丈懷海門下有溈山靈祐,再
傳仰山慧寂,為溈仰宗。百丈另一門人黃檗希運,再傳臨濟義玄,為臨濟宗。青原一系自石頭希遷開始,至雪峰義存,徒眾千五,其中雲門文偃,
開雲門宗。另一支藥山惟儼,傳雲巖曇晟,再傳洞山良價,再傳曹山本寂,開曹洞宗。雪峰另一門人玄沙師備地藏桂琛,再傳清涼文益,開法眼宗。共為五派。

  五派中,臨濟盛行於北方,其餘都在南方。五派思想相差無幾,皆屬南宗,惟因門庭設施不同,攝化善巧有別因而形成不同之宗風。清涼文益,作宗門十規論,論各家宗眼云:「曹洞則敲唱為用,臨濟則互換為機,韶陽則函蓋截流,溈仰則方圓默契。」(註(16))元代中峰明本則認為禪宗之傳承基本精神一致。其廣錄云:「達摩單傳直指之道,為何分為五家宗派?所謂五家宗派者,五家其人,非五其道。」又云:「亦非宗旨不同,特大同而小異。」大同者,同在「少室之一燈」,小異者,在「語言機境之偶異」。此等「偶異」,即「如溈仰之謹嚴,曹洞之細密,臨濟之痛快,雲門之高古,法眼之簡明。」此等皆「各出其天性」,偶有不同,「而父子之間不失故步,語言機境似相蹈襲,要皆不期然而然也。」五家由於性格之不同,代代相傳,不改成規,自有門風之差異。茲簡述其禪要、宗風之大義於後。(註(17))

一•溈仰宗:本宗禪要,散見於溈山警策,及二師之語錄,傳記及晦巖之人天眼目中。若論其大要,本宗攝化方法以「叮嚀懇切」為主,恰如慈母對赤子,可謂苦口婆心。圓悟禪師云:「師資唱和,父子一家,明暗交馳,語默不露。」晦巖謂:「以事理不二為宗。」東嶺云:「明作用,論親疏為旨。」本宗間有臨濟之惡辣,曹洞之綿密之中和互用,故其禪風乃「婆心之中帶峻嚴性」。

二•臨濟宗:義玄初參黃檗,三度請示「佛法大意」而被黃檗三度棒責,因歎云:「自恨障緣深重,天資愚鈍,不領玄旨。」擬往別處行腳,遂參大愚禪師,於對答之間言下大悟,後又回黃檗處受其印可。臨濟家風,於此可見。日孤峰智璨云:「臨濟宗風,以戰機鋒為主,擺脫大機大用之羅籠,卷舒擒蹤,殺活自在。」接化手腕,峻峭辛辣。承陽大師曰:「禪宗諸祖雖以臨濟與溈仰為突出,但溈山遠不及臨濟。臨濟常以「四喝」、「四料簡」、「四照用」、「四賓主」、「三玄」、「三要」之禪法接化行人。(註(18))

三•曹洞宗:本宗宗風如東嶺所言:「在於深究心地,其家風綿密,不胡用機鋒、必言行相應,大闡佛陀本意,廣弘經論宗旨,橫抽正智之寶劍,伐諸見之稠林,該通妙法原底,截萬機之穿鑿。」雖開有三滲漏,三路等權法接化三根眾生,又忌多說,以所謂「不言實行」為主。勵學者行解相應,不行臨濟德山之棒喝,而以著實穩密之垂教為本宗家風。

四•雲門宗:本宗接化之法,簡潔明快,應學人有「涵蓋乾坤」、「截斷眾流」,使當下轉迷開悟,或「隨波逐流」之活手段。歸心錄云:「雲門家風,孤危聳峻,格外提撕,剪除情見。」又纂要云:「雲門宗風,出語高古,迴異尋常,北斗藏身,金風露體」之妙門。向稱雲門為「一字」關,因不論如何問難,總以一字回答,此雲門之特出家風。

五•法眼宗:此宗接引學人,不如臨濟之惡辣,以平易之言句,溫和施以應病與藥之手法,令學者漸修至成熟,方與直截之施設。此宗之宗風,簡明處似雲門,穩密處似曹洞,其接化之言句似頗平凡,但能當機覿面,使學人轉凡入聖。歸心錄云:「法眼宗風,對症施藥,垂機迅利,掃除情解。」又本宗對經論學者,則以華嚴六相義攝化,法眼門下之天臺德詔以四料簡攝化學人,東嶺評此宗為「先利濟論親疏。」

第四節 法眼宗系

  五家禪風,既論述如上,今特詳法眼文益一系。

  文益源出於青原系統,對於「教」有研究,但側重於華嚴。其禪觀完全建立於理事圓融基礎之上,成其宗眼。當時禪家宗派繁多,弊病亦多,文益欲齊其弊,乃有宗門十規論之纂。文分十段,其第五段謂禪宗歷代以來,宗旨無不如此,而諸宗派亦不能逾越。曹洞以偏正回互講五位之說,偏為事,正為理。臨濟則以賓即事,主即理。雲門喻函蓋為理,截流為事。溈仰則以圓即理,方即事。至文益法眼一派,其宗門十規論云:「大凡佛祖之宗,具理具事……理事相資,還同目足。」亦與其餘宗派同主理事圓融,以二者如同目與足之關係。從其門庭設施而言,可謂「一切現成」。據傳有此公案:文益偕二人往桂琛參學,翌日見辭,桂琛欲留之,即指門前石頭謂之曰:此石在汝心外抑心內?文益曾學華嚴三界唯心之說,乃答曰:心內。桂琛云:汝行腳人應輕裝,如何安塊石頭在心內去到處走動?文益無詞以對,又留月餘,仍不得其解。桂琛乃曰:「若論佛法,一切現成。」一切自然存在,心內塊石,亦自然存在,不增加負重。文益遂悟。門人德韶偈曰:「通玄峰頂,不是人間,心外無法,滿目青山。」 亦體現「一切現成」、處處是禪之義。

  上文雖云五家無大差異,但宗門十規論亦辨臨濟曹洞之施設之別。二家代表南岳、青原二系於根本思想上即有出入。臨濟較重主觀方面以體會理事關係,以理為據以見事,所見者無不是道。曹洞即事而真,較重客觀方面之事,從個別事上體會理來。

  文益法眼一系得自青原系傳承而來,對青原基本精神理解深刻。宗門十規論詳論理事圓融。其對華嚴深義亦能運用入化。其論禪則會通教義,非凌空而談,而又不滯於文字,其以「六相」體會華嚴法界,亦用六相體會理事關係。茲附法眼宗傳承表於後*,並收束本節論述。

第四章 永明延壽之思想內容

第一節 祖佛同詮、禪教一致

  本節討論分三:一曰當時禪家之弊,二曰宗鏡錄述作之由,三曰祖佛同詮之義。

一•當時禪家之弊

  佛法之在中國,大致有十宗之分途,禪宗以外各宗皆依教理經、律、論而言修證,獨禪宗標旨為佛之心宗,「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」,似與教下諸宗,了不相關。禪宗之徒,並有斥究心教理者為非,豈知佛心者,寧能自外於文字,教下經藏之學,果非佛說耶?若為佛說,說豈非心,心生萬法,文字豈非萬法所涵耶?若不依文字,則凡人之言語及動作表示,乃至默默無言等,皆為未成文之文字也;記之則為文字,棄之皆無所立。

  縱禪宗僅以動作(如吹布毛、瞬目揚眉等)示法,亦仍未離文字窠臼也。況宗者,乃教理之要旨;教者,乃宗旨之闡演,離宗旨以何為教,離教理安可標宗。初祖達摩付法,亦授楞伽以印心,五祖六祖傳心之際,以金剛經為依據。永嘉禪師云:「宗亦通,說亦通,定慧圓明不滯空。」宗門古德言:「依文解義, 三世佛冤,離經一說,允為魔說。」若六祖之不識文字而解詮義理,靡不深入經藏。禪宗之徒,排棄教理,視為不屑為者,唯恐其儱侗真如,顢頇佛性,又如此郎當去也!

  禪宗之所以呵斥研習教理者,乃以其尋行數墨,浮於義海而忘返歸航,則於行證之事,終不相應;致使青春數典,白首空勞!禪宗之徒,首重事入,如空手奪刃,直探驪珠,及其事至,則理自圓通,此誠佛所教誠,以修證為上也;故德山悟後,舉其平生疏抄,投之一火,且復歎曰:「窮諸玄辯,似一毫置於太虛,徹世機樞,如一滴投於巨壑。」世之知解宗徒,不尚行證,徒於隻字片語,文字理趣中,偶有會心,自誇為得;終日緣心不息,稱謂思維之修視人皆狂,不知自狂之甚也,殊為可嘆!故曰:「通宗不通教,開口便亂道,通教不通宗,好比獨眼龍。」豈止教理而已,若果明心,一通百通,五明之學(註(19)),凡外諸說,無不通達,何則?明心同佛,森羅萬法,豈非一法之所印,如其未能,切勿空疏狂妄,以自罔也。

  唐末五代,禪學空疏,或則「不看古教」,或則「亂有引證」,(註(20))不一而足。永明延壽,對當時禪門情況,深感不滿及不安:「近代或有濫參禪門不得旨者,……並是指鹿為馬!期悟遭迷,執影是真,以病為法。」彼輩「發狂慧而守痴禪,迷方便而違宗旨」、「起法我見而輕忽上流,恃錯知解而摧殘末學!毀金口所說之正典,撥圓因助道之修行。」並妄想「作探玄上土,效無礙無修,不知返墮無知,成空見外道!」(註(21)彼輩對於經教,乃「暗於名相,一句不識!」(註(22))「自毀正因,反行魔說。」甚至「自不擇業力所牽,更教人撥無因果。」其尤甚者,竟認為「飲酒食肉,不礙菩提; 行盜行淫,無妨般若!」彼輩「步步行有,口口談空。」致使延壽「深嗟末世!誑說一禪,只學虛頭,全無實解。」(註(23))宗門情況,糟棄如此!至義學者流,延壽認為:「今時學者,既無智眼,又缺多聞……奴郎莫辨,真偽何分。」(註(24)彼輩甚或「多執是非,紛然諍競」; 但全淺近之情,不探深密之旨」(註(25))教門情況,同是無足觀也。

二•宗鏡錄述作之由

  中唐宗密,為賢首宗大家,又荷澤系禪師。其禪源諸詮集都序一文,即主禪教統一。五代之末,清涼文益,頗留意經教,因僧看經,頓生感慨,乃成一頌:「今人看古教,不免心中鬧,欲免心中鬧,但知看古教。」(註(26))其宗門十規論,更鼓勵禪徒研究教典。延壽編集宗鏡錄之動機,當亦淵源於此,為針對當時禪徒輕視義學落於空疏之流弊而發。

  宗鏡錄卷四十三云:

  近代相承,不看古教,唯專己見,不合圓詮,或稱悟而意解情傳,設得定而守愚闇證,所以後學訛謬,不稟師承。

  又卷六十一云:

  今時學者,全寡見聞,恃我解而不近明師,執己見而罔披寶藏,故茲編錄,以示後賢,莫踵前非,免有所悔。

  此二段文字,發揮法眼一系觀點,於宗鏡錄編集之由,亦非常明白。

  據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六及淨慈寺志卷八記載,延壽得法於天臺德韶之後,住持奉化雪竇寺,其時學侶臻湊,雪竇寺志因有於本寺寫成宗鏡錄初稿之傳說。又宋慧洪林間錄卷下云:

  予嘗游東吳,寓於西湖淨慈寺,寺之寢堂東西廡建兩閣甚崇麗。寺有老衲為予言,永明和尚以賢首,慈恩、天臺三宗互相冰炭,不達大全,故館其徒之精法義者於兩閣,博閱義海,互相質難,和尚則以心宗之衡準平之。又集大乘經論六十部,西天此土聖賢之言三百家證成唯心之旨,為書一百卷傳於世,名曰宗鏡錄。

  宗鏡錄集成之後。據宋元祐年間楊傑序云:「吳越忠懿王寶之,祕於教藏。宋曇秀人天寶鑒亦云:「禪師既寂; 叢林多不知(宗鏡錄)名,熙寧中,圓照禪師始出之,……於是衲子爭傳誦之。」元豐年間,皇帝魏端獻王乃鏤板分送當時著名叢林。其後,宗鏡錄經法涌、永樂、法真等人之「校讀」並刻新板流布,面目可能與前不同。明藕益大師靈峰宗論卷七校定宗鏡錄跋云:

  永明大師……輯為宗鏡錄百卷,不異孔子之集大成也。未百年,法涌諸公擅加增益,於是支離雜說,刺人眼目,致袁中郎輩反疑永明道眼未徹,亦可悲矣!……

  予閱此錄已經三遍,竊有未安,知過在法涌,絕不在永明也。癸已新秋,刪其蕪穢,存厥珍寶,卷仍有百,問答仍有三百四十餘段,一一標其起盡,庶幾後賢覽者,不致望洋之嘆,泣歧之苦矣!

  魏端獻王之原刻本,楊傑宗鏡錄序云:「四方學者罕遇其本,」可見早已絕版,而藕益用以校訂之宗鏡錄則是根據法涌之新本。現據以討論之宗鏡錄,非延壽定本,而是法涌增益本,然藕益云:「雖被法涌雜煣,然具眼者觀之,金沙可立辨也。」想與原本相去不甚遠也。

  延壽之撰宗鏡錄,意義云何?茲細論之。

  楊傑宗鏡錄序云:

  諸佛真話,以心為宗。眾生信道,以宗為鑑,眾生界即諸佛罪,因迷而為眾生,諸佛心是眾生心,因悟而成諸佛,心如明鑑,萬象歷然。佛與眾生,其猶影像,涅槃生死,俱是彊名。鑑體寂而常照,鑑光照而常寂。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。國初吳越永明智覺壽禪師,證最上乘,了第一義,洞究教典,深達禪宗,稟奉律儀廣行利益,因讀楞伽經云:佛語心為宗,乃製宗鏡錄,於無疑中起疑,非問處設問,為不請友,真大導師。擲龍宮之寶,均施群生,徹祖門之關,普客來者,舉目而視,有欲皆充,信手而拈,有疾皆癒,蕩滌邪見,指歸妙源,所謂舉一心為宗,照萬法為鑑矣。

  謂延壽「洞究教典,深達禪宗」,以禪為宗,鑑照萬法。

  清世宗以延壽為「震旦第一導師」,以宗鏡錄為「震旦宗師著述中第一妙典」。(註(27))其重刊宗鏡錄序云:

  蓋惟宗為教本,教屬宗枝,無教非宗,全波是水,非宗無教,全水是波,有偏圓頓漸之名言,無淺深高下之別義。……故知達宗履教,教是真宗,遺教談宗,宗非本教。未明最要,難涉教藩。

  又重刊宗鏡錄後序云:

  歷來宗門,直指本心,先期自悟,將一切大乘小乘,並稱之為教典,皆在所簡,不令人於語言文字上推求,心意識知邊卜度,迨其弊也,岐教於宗,知求別傳於教外,不知妙旨之仍在教中。抑又過已,學人既得自證自悟,豈能不取佛祖言教,印合真歸,成其圓信,願大藏浩瀚,誠古人所云,象負之而難勝,龍藏之而不盡,又且截瓊枝而寸寸是玉,折旃檀而片片皆香,自必閱之而雙眼難周,誦之而一期莫畢,若非禪師弘大慈力,纂此妙典,孰能囊括群經之要旨,廓通三乘之圓詮,使人直達寶所乎?

  既明教、宗相輔相成,宗又豈可離教?

  又清世宗上諭,論宗與教尤為詳盡,並標示延壽之圓通見解;淺薄宗徒,動輒輕視教典,須以此為鑑矣!其上諭曰:

  豈曰有拈花一宗,便可不必有三藏十二分也。世謂教外別傳,由達摩而入震旦,不知達摩未來之先,及雖同時而未見達摩者,如誌公、如僧肇、如南嶽思輩,皆從三藏十二分,了徹心宗,洞明此事。其以達摩為東出初祖者,乃宗門敘其源流如是耳。豈可云震旦宗旨,自達摩始,而三藏十二分,非此元音,此宗雖稱教外別傳,究而論之,無內無外,故曰宗。教固不得而外宗,宗又安得而外教也。非同非異,故曰宗。教固豈得異於宗,宗並不得云同於教也。……

  唯一永明,出興震旦,而宗徒轉謂曹溪門庭,無此法式,實乃罪同謗佛。吾宗無語句,亦無一法與人者,豈可以啞羊為無語句,以頑空為無一法與人耶?既為宗徒,而輕蔑教典,業已墮空,入狂參知見,奚得藉口圓宗耶?

  宗鏡錄全書共八十餘萬字,分為三章。卷一並序云:今詳祖佛大意,經論正宗,削去繁文,唯搜要旨,假申問答,廣引證明,舉一心為宗,照萬法如鏡,編聯古製之深義,撮略寶藏之圓詮,同此顯揚,稱之曰錄。分為百卷,大約三章。先立正宗以為歸趨,次申問答用去疑情,後引真詮成其圓信,以茲妙善,普施含靈,同報佛恩,共傳斯旨耳。

  第一卷前半為標宗章,自第一卷後半至第九十三卷為問答章,第九十四卷至第一百卷為引證章。標宗章「立正宗以為歸趣」,所謂正宗,即「舉一心為宗」,此一心宗,「照萬法如鏡」又編聯古制之深義,撮略寶藏之圖詮,故稱曰錄。宗鏡錄卷一云:

  剔禪宗之骨髓,標教網之紀綱,餘惑微瑕,應手圓淨,玄宗妙旨,舉意全彰。能摧七慢之山,永塞六衰之路,塵勞外道,盡赴指呼,生死魔軍,全消影響。

  此延壽編集宗鏡錄之目的也。而所謂「襌宗之骨髓」、「教網之紀綱」,據卷三十四云:教是華嚴,宗即達摩,因為華嚴示一心廣大之文,達摩顯眾生心性之旨,其實仍不出法眼之見地。法眼於地藏院從「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」引起疑情,得桂琛「若論佛法,一切現成」之啟示而大徹大悟。現存法眼語錄尚有其三界唯心頌及華嚴六相義頌,宗鏡錄全書於詮釋「一心」處,引用華嚴經及賢首宗之理論最多,卷四十六云:

  若究竟欲免斷常邊邪之見,須明華嚴六相義門,則能任法施為,自亡能所,隨緣動寂,不壞有無,具大總持,究竟無過矣!

  其實亦是從法眼見地發揮而來。

  賢首宗興起於天臺宗及慈恩宗之後,法藏、澄觀博涉教海而極意談「圓」,重重無盡、圓融無礙之說教,層出不窮,與禪宗門下經常提舉之「佛語心為宗,無門為法門」相互呼應,禪家宗旨得華巖義理引澄,因而愈益顯豁,故禪家五宗最後一宗之開山祖師法眼特重華嚴,乃佛教發展史上之必然現象。宗鏡錄卷二云:

  何謂一心?謂真妄染淨一切諸法無二之性,故名為一。此無二處,諸法中實,不同虛空,性自神解,故名曰心。

  又卷四十五提出「一心為萬法之性,萬法是一心之相」,「應須性相俱通,方得自他兼利。」又卷二十八云「本是一心真如妙性無盡之理,因體用卷舒,性相相入,理事包遍,緣性依持,義分多種,略即六相,廣乃十玄。……悉入宗鏡之中。」

  此皆用華嚴家言詮釋禪家所談之心,因而強調自在圓融及頓了一心之之作用。如卷三十八云:「此宗鏡奧旨,自在圓融,謂欲一則一,欲異則異,欲存即存,欲泯便泯。異不礙一,泯不礙存,方為自在。常一常異,常存常泯,名為圓融。」又卷二十六云:「此宗鏡錄不揀內道外道利根鈍根,但見聞信入者,皆頓了一心,理事圓足。」卷二十七云:「若未達一心,觸途皆偽,正行亦成邪行,佛門變作魔門。若入宗鏡之中,無往不利,苦行亦成妙行,邪宗即是正宗。」乃至如卷二十四云:「此宗鏡內,無有一法而非佛事。」卷六十六云:「生老病死之中盡能發覺,行住坐臥之內俱可證真。」惟如何方可達致此種境界?卷三云:「一念澄寂,萬境曠然,元同不二之門,盡入無生之旨。」又卷六云:若直入宗鏡,萬事休息,凡聖情盡,安樂妙常,離此起心,皆成疲苦。」而所謂「一念澄寂」、「萬事休息」、究是何種狀態?卷四十九云:真如之性,靈通自在,照用無方,不可同無情物。佛性是生氣物,不可無爾無知,但無心量。種種施為,如幻如化,如機關木人,畢竟無有心量。於一切處,無繫執、無住著、無所求,於一切時中,要無一法可得。

  此與六祖慧能所云「念念時中,於一切法上無住,一念若住,念念即住名繫縛」。馬祖道一所云:「若欲直會其道,平常心是道。何謂平常心?無造作、無是非、無取捨、無斷常、無凡無聖。只如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。」此種「情不附物」之一念心行,實乃禪宗之特色。宗鏡錄全書雖然問答聯綿,引證繁富,而千迴百轉亦是著眼於此,故宗鏡錄實是借教明宗,問答章雖羅列天臺、賢賢首、慈恩教義,而只是一味會通,借以證明心宗之奧妙,並無料簡異同,以解決教理上之問題,此其特色之一也。

  以上概述宗鏡錄逑作之由,並論全書旨要,以為下文延壽思想分析之依據。末引僧超海等奉敕重刊宗鏡錄後跋,以作本部分討論之總結:

  宋永明智覺禪師者,古佛應世,度生為心,妙證真如,深徹源底,欲演不傳之祕教,用開累劫之迷途。爰括三藏之繁文,總示一乘之妙理。製斯宗鏡,覺彼庸愚,要使滯寂狂參,舉足而全彰機用。蒸砂學子,轉盼而頓獲圓通。求其妙,字字皆出於佛心。語其功,言言可成於正果。總持萬法,貫徹五乘,十方三界之中邊,彌勒威音之兩畔,龍宮祕藏之寶字,竺土大仙之金文,莫不卷於舒百卷之中,管攝一心之內,毛吞巨海,芥納須彌,不一不多,非文非字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(待續)

註釋:
(16)唐文益:宗門十規論(續藏一一零、頁八七八)
(17)呂澂:中國佛學源流略講徵引(頁二四四)
(18)釋宏一:永明延壽禪師思想探(頁三七)
(19)印度五明之學:因明、聲明、醫方明、工巧明及內明。
(20)同注(16)
(21)宋延壽:宗鏡錄卷二十五(冊二、頁四零七至八)
(22)宋延壽:宗鏡錄卷四十六(冊四、頁七五三)
(23)宋延壽:永明智覺禪師唯心訣(大正四八、頁九九五)
(24)同注(21)
(25)宋延壽:萬善同歸集卷上(大正四八、頁九五八)
(26)宋道原: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九(大正五一、頁四二一)
(27)宋延壽:宗鏡錄清世宗上諭(冊一、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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